MicroStrategy的比特幣豪賭:企業融資的革命性嘗試

在邁阿密的維基亞別墅,一場盛大的新年派對正在進行。橙色和金色的裝飾點綴着百年老宅,500多名賓客在修剪整齊的草坪上歡聚。這場盛會慶祝的不僅是新年的到來,更是比特幣突破10萬美元大關。

派對的主人邁克爾·賽勒身着標志性的黑色西裝外套和印有"B"字樣的T恤,親切地與賓客交談、合影。在這裏,比特幣就是信仰,而賽勒則是它的先知。

對賽勒而言,加密貨幣是他事業的第二春。在互聯網泡沫時期,他曾賺到又虧掉超過100億美元。1989年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後,賽勒創立了軟件公司MicroStrategy。該公司最初專注於數據挖掘和商業智能軟件,但在2000年因會計問題與SEC發生衝突,不得不支付罰款並重述財報。

接下來20年,MicroStrategy業績平平,市值徘徊在10億美元左右。直到2020年,賽勒決定將比特幣作爲公司核心戰略,一切才發生巨變。

去年,隨着大型資管機構獲準發行比特幣ETF,加密貨幣價格在12個月內翻了一番多,並於12月初突破10萬美元。MicroStrategy也在聖誕節前加入納斯達克100指數,刺激其股價去年漲逾700%。該公司現已成爲僅次於中本聰的第二大比特幣持有者,擁有471107枚比特幣。在2024年期間,賽勒的淨資產從19億美元躍升至76億美元。新年伊始一個月後,他的身價已達94億美元。

MicroStrategy驚人的收益引發了批評者的質疑。他們無法理解,一家僅持有480億美元比特幣的小型軟件公司,爲何市值高達840億美元。但批評者忽視了一點:MicroStrategy巧妙地跨越了兩個領域 - 受傳統金融規則約束的領域,以及由堅定信徒主導的加密貨幣世界。

推動MicroStrategy成功的動力是擁抱和培養波動性。波動性是傳統投資者的天敵,但卻是期權交易員、對沖基金和散戶投機者的摯友。這使MicroStrategy成爲市場上交易最活躍的股票之一。盡管年收入僅爲4.96億美元,但其日交易量可與科技巨頭相媲美。

賽勒表示:"人們覺得這太瘋狂了。這麼小的公司怎麼可能有如此高的流動性?這是因爲我們在公司中心放置了一個加密反應堆,吸引資本並使其旋轉。這增加了股票的波動性,使我們的期權和可轉換債券成爲市場上最有趣、表現最好的產品。"

自2021年以來,MicroStrategy發行了73億美元可轉換債券,受到機構投資者的追捧。這些債券爲持有人提供了安全性,同時賦予他們在到期前以預定價格將債券轉換爲股票的選擇權。由於MicroStrategy股價因比特幣價格波動而不斷變化,這增加了債券中隱含期權的價值。因此,賽勒幾乎無需支付利息就能發行這些債券。

目前,MicroStrategy已發行6只可轉換債券,到期日從2027年到2032年不等,利率在0%至2.25%之間。在流動性萎縮的公開債券市場上,機構投資者渴望獲得超額回報。MicroStrategy的債券不僅是德國安聯保險和美國道富銀行等大型投資者投資數字資產的少數途徑之一,還是市場表現最好的債券之一,自發行以來回報率超過250%。

賽勒深諳機構投資者爲提升業績而購買高風險股票的心理。MicroStrategy發行大量可轉換債券不僅沒有攤薄股票,反而產生了看漲效應,因爲這些債券代表了未來對價格越來越高的股票的需求。通過二次發行和可轉換債券,MicroStrategy的流通股自2020年以來從9700萬股增至2.46億股。同期,其股價漲2666%。1月底,股東批準將公司授權股份大幅增至103億股。這一循環自我強化:發行低成本或零成本債務和股票,通過大量購買推高比特幣價格,並推動MicroStrategy股票劇烈波動。如此循環往復。

只要比特幣價格持續漲,這一切都會順利進行。但如果比特幣像以往多次那樣崩盤呢?除非世界末日真的來臨,否則MicroStrategy應該不會有問題。比特幣需要從目前10萬美元以上的水平暴跌80%以上,並持續至少兩年,MicroStrategy才會無力償還當前債務。

賽勒再次展示了他在利用資本市場和債券投資者行爲方面的天賦。MicroStrategy發行的70億美元債務都是無擔保的,從技術上講,其資金庫中的任何比特幣都不能作爲擔保。此外,以該公司目前373美元的股價計算,其超過40億美元的債務已經"物有所值",或者說實際上已經是股權。

模仿者正在爲MicroStrategy的批評者提供彈藥。但許多分析師認爲,就像流媒體領域的Netflix一樣,MicroStrategy的先發優勢和規模使其獨樹一幟。它是交易比特幣相關風險最有流動性的來源,無論是現貨市場還是期權市場。

坐在維基亞別墅的泳池邊,賽勒對批評者不以爲然。"過去40年的傳統商業智慧認爲資本是負債,波動性是壞事。比特幣標準規定資本是資產,波動性是好事 - 這是它的特性,"他堅持道,"他們生活在一個平坦的世界,一個哥白尼之前的時代。我們正坐在時速60英裏的火車上,轉動着上面載有30噸重物的陀螺儀,而世界其他人則站在軌道邊,一動不動。"

對賽勒來說,維基亞別墅本身就是最好的例證。這座18000平方英尺的豪宅建於1928年,他在2012年以1300萬美元的價格購入。"這座房子在1930年價值10萬美元。幾年前估值4600萬美元,"賽勒說,"算一算 - 它正走向1億美元,這意味着美元在100年內貶值了99.9%。最重要的是:銀行裏的錢不是錢。"

賽勒偶爾也會反思他的企業之旅。"我們出於絕望採用比特幣,後來它變成一個機會,然後是一個戰略,又變成一個身分,最後成爲一項使命。我職業生涯的諷刺在於,我發明20樣東西並試圖讓它們成功,但真的沒有用其中任何一個改變世界。中本聰創造一樣東西,把它獻給世界,然後消失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讓我比試圖將每一個自己的想法商業化更成功。這是一個關於謙遜的教訓。"

這也提醒我們,閃電確實可能擊中同一個地方兩次,尤其是當一個精明且善於抓住機會的管理者掌舵時。